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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外人》的虚无与实在

日期:[2022-03-31] 版次:[A07] 版名:[青文艺]

□ 于卓琳

加缪的《局外人》从主人公莫尔索的母亲去世开始,到他杀死阿拉伯人被审判处死结束,全书不过七万字,有一种独特的、掐头去尾的紧凑感。

莫尔索从面对母亲去世开始,就异于常人的冷静。吃饭,睡觉,做爱,游玩样样不落。因杀人入狱后,神甫来拯救他,莫尔索等闲视之,不仅不明白对母亲去世一事无动于衷到底有什么错,甚至对永享安乐,灵魂升天不以为意。法庭上,在母亲丧葬当天对莫尔索有一面之缘的人们以各种微小举动证实了他非人的冷漠。

整个审判过程中,陌生人提供“关键证词”,检察官极力煽动围观群众的情绪,律师代表被告发言,法官做出“公正”的判决,神甫则极力说服罪犯信教和忏悔,群情激奋中,莫尔索自己却没有权利辩白,稀里糊涂被送上了断头台。

莫尔索的死,不是因为杀了人,而是挑战了整个社会的伪善矫情,挑战了谎言堆砌的现代文明——以人为本的“人”,是遵循公序良俗的符号,不是具体的、各有差异的肉灵。其实想想当下网络暴民们带着某种道德卫士的面具肆意对别人口诛笔伐的场景,便可察觉到加缪这部已经诞世八十余年的小说的深远的历史意义和积极的现实意义。

小说还有一个亮点在于,《局外人》在对具体人、事的描写上,都使用了平实洗练、甚少修饰的语言,但对自然景物的描绘细致入微、深情婉然,这样强烈对比的描写颇有深意。莫尔索是个麻木不仁的人吗?在他对自然景观深切的感受力中,早已有了答案。

莫尔索曾为了想听卡车链条发出哗啦声与内燃机发出噼啪声是怎么回事和同事一起追着卡车狂奔;曾沿着码头散步回家,看着绿色的天空油然升起幸福自在之感;曾坐在逼仄昏暗的囚车里,悉心聆听这座城市傍晚时分的人间烟火;在被判决后,莫尔索总是喜欢看着天空颜色的变化,期待黎明的到来。

虽然,莫尔索的未来已不存在,但是他在荒谬的审判后仍对世界充满热爱。反观神父试图让临近死亡的莫尔索在一块乌黑的石头里找寻虚无的救赎面容,自然界的美丽更像是对惺惺作态人世的嘲讽。

“对于世界,我永远是个陌生人,我不懂它的语言,它不懂我的沉默,我们交换的只是一点轻蔑,如同相逢在镜子中。”这是北岛的诗《无题》的上半部分,我觉得很适合《局外人》,也很好地概括了世人对真实的疏离和脱节。

当我们还是孩子时,在海边第一个感觉也许是脚下的沙子是软的,风是咸咸的。可现在走到海边,景色美丽我们先拍张照片,调色上传朋友圈。相比旁人不能接受莫尔索为何在母亲去世时不哭,亲友去世时花钱雇人来哭灵竟然更能被理解。在他人的目光中,我们很清楚一些情感已然被夸大至表演,形式上的亲密盘踞了我们的生活,我们害怕被认为偏离了社会主流的价值观,所以宁愿牺牲真实,耗尽心力去争夺那些虚无的“荣耀”标签。

而莫尔索的冷漠寡言正是通往真实的语言,他的超然物外的态度是一种彻悟的表现,体现了对荒谬现实的反抗。这也是加缪笔下“局外人”的意义,在消极悲观的调性中,还隐匿着积极的抗争,莫尔索这个在情感上鲜有波澜的人,在这一点上是激情澎湃的。

过去已经消逝,未来遥不可及,只有“现在”能被紧握手中。或许我们本就不必依靠虚无和荒诞。因为有实在的,眼前的东西存在。

(作者于卓琳系广州大学2021级广播电视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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