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南京高铁站公然猥亵女童事件在网络上持续发酵。警方在事发第一时间内将犯罪嫌疑人拘留，面对熟人作案的频发现象、儿童性知识的缺乏以及家长的不在意等问题，如何防范儿童遭遇猥亵甚至性侵的教育亟需解决。

虽然越来越多的父母日益关注“儿童性教育”这一话题，但又常常把“性教育”孤立起来看待，使它变得异常特殊甚至神秘，以致于让很多父母面对性话题时，感到不知所措。性教育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它会不会成为一种“鼓励”和“诱惑”，促发孩子更早地尝试性；我们该如何教孩子去保护自己不受侵犯……

采写： 本报记者 周司琪

最高法四年审结猥亵儿童犯罪超 1 万件

南京高铁站公然猥亵女童事件曝光后，在网上引发海量转载和评论，南京警方随后发布消息称，受害女童是“摸胸男”段某某父母的养女，段某某因涉嫌猥亵儿童已被刑事拘留，段某某的父母目前也正被调查。

在南京事件曝光后的几天里，有网友爆料一起发生在重庆某医院的猥亵儿童事件。据重庆市公安局沙坪坝区分局在其官方微博通报称，涉案男子系女孩的姑父，目前这名男子已被刑事拘留。

虽然两名涉案男子最后均被刑拘，但“猥亵儿童”的事件却依旧存在。据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数据显示，仅在 2013 年至 2016 年，全国法院审结的猥亵儿童犯罪案件就多达 10782 件。

儿童性侵案近 7成为熟人作案

记者发现，在这两起被曝光的案件中，猥亵者均是孩子身边亲切之人，这让部分抱有“侵害者多是陌生”这一想法的人感到难以置信。但有数据统计，儿童猥亵案的侵害者本就以熟人居多。

在知乎社区内，有多位匿名网友就该问题讲述了自身经历。这之中，侵害她们的均是身边认识或亲近的人，有哥哥、叔叔、邻居、房东甚至亲生父亲。

采访中一名受害者丽丽称，她曾在亲戚家遭遇其表哥的猥亵。“有一天晚上我睡的朦朦胧胧时感觉手里握着样什么东西，还一直往我脸上蹭，后来才意识到那可能是表哥把生殖器放在我脸上。”该网友称，为避免尴尬，她当时醒了也不敢睁眼，“因为是表哥，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敢说什么，但现在我看到他就会想起以前的事。”

丽丽表示，在自己的记忆里，这样的经历共有五次，而且均为熟人。因为是留守儿童，她也不曾向父母提起这些事情。“说不出口，觉得很丢脸，所以都是不了了之。”

据“女童保护”统计，在 2016 年公开报道的433 起性侵儿童案件中，熟人作案的有 300 起，占总案件的 69.28%。被访者中，如果被熟人触碰感觉到不舒服或不愿意，19.87% 的孩子认为没啥事忍忍就好了，而对陌生人，这一数据是 2.78%。

从事儿童性教育有八年时间的胡敏婷是爱成长教育支持中心创始人，因为熟人较易接近孩子，加上部分家长、孩子对熟人的警惕性低，所以熟人作案的可能性确实相对其他人群占更高比例。“即使有小孩明确提出不愿意让他人抱或亲密接触，但一些家长会仍会觉得其抱小孩不算大问题。事实上，猥亵甚至性侵都是从一般的身体接触到过分行为的过程。家长没很好地意识到边界性问题。”

性教育缺失导致孩子的“无意识”

除了熟人作案这一特点外，儿童在遭遇猥亵甚至性侵后的“无意识”更值得注意。“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曾遭遇七旬老汉连续猥亵三次的十岁女孩在母亲问及为何不反抗时说道。据女孩称，她早发现对方在摸自己，但并不知道老汉在做什么，碰一下自己她以为并没有什么事，所以在老人猥亵了她之后她还是继续在玩电脑，对于老人的行为她一点都没有在意。

据“女童保护”调查显示，目前我国 14 岁以下儿童防性侵教育普遍缺失，学校、家庭防性侵教育都缺位。在对全国 31 个省份 9151 位家长的调查问卷中，68.63% 的家长没有对孩子进行过防性侵教育。“一些家长觉得自己也从未接受过性教育，照样安全地长大成人，所以孩子也无需接受性教育。”胡敏婷表示，虽然现在部分家长的这一观念有所改变，但是仍有家长认为孩子不需要过早接受性教育。

此外，胡敏婷表示孩子的“无意识”也反映出一个问题，即一些人在给孩子做性教育时，只传授了性教育知识，却忘记告诉他们真正要做的技能。“像背口号一样，遇到猥亵、性侵一说不、二喊救命三要跑、四要报告。其实真正发生时，孩子不一定能真能按这个口号来实施的。”胡敏婷说，“知道知识不等于知道技能，要用行动、实践告诉孩子具体要怎么做。”

家长是孩子性教育最好的老师

据“女童保护”调查显示，97.25% 的家长希望学校对孩子进行防性侵教育。但在胡敏婷看来，家长才是孩子性教育最好的老师。“只有父母才最了解孩子的特点、问题，个别化教育才是最有效的教育方式。”

对于如何开展儿童性教育，广州 12355 青少年服务台签约专家、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彭宝星表示，学校教育要更多从教育体系的层面把性教育纳入其中，培养孩子的综合素质，家长方面则应态度鲜明、开放、不遮掩，“例如，对于生殖器官的讲解不必难为情，就把它当做我们身体的一部分，跟我们的手、头发、皮肤等器官一样，只是功能不同而已。”

在开展儿童防性侵教育时，胡敏婷强调，不要将其变成“恐吓教育”。“让孩子不要穿太少、不要穿太骚、不要夜出……这样的性教育方式会让孩子对性产生反感、恐惧、厌恶，形成‘性丑化’，其实这是不太妥当的。”

针对不同年龄阶段孩子的性教育方式，彭宝星称，对于学前及小学低年级的孩子来说，可借助绘本、讲座等方式来讲爱护身体、我们是怎么来的、男女性别不同、自我保护等知识；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应注意讲授青春期发育、异性特征、生理期保护、恋爱关系等知识。

遇侵报警同时避免二次伤害

2015 年 8 月到 10 月，在共青团广州市委员会权益部和广州市青年文化宫的指导下，广州市金不换青少年权益保护中心（以下简称“金不换”），以“性侵未成年受害者的救济”为主题，发起羊城公益咖啡馆金不换分馆公益咖啡馆活动，至今已举办 5 期，并形成《羊城公益咖啡馆——受性侵未成年人救济系列分馆行动报告》（以下简称《报告》）。“就是为了更好地对未成年性侵受害者进行有效救助。”羊城公益咖啡馆相关负责人介绍道。

报告详尽地介绍了如何开展性教育及侵害后维权的方式。当发现未成人遭遇性侵时，《报告》称报警是每个人的权利和义务。如果有条件，要保护现场以便办案人员收集、固定证据比如未成年被害人、犯罪嫌疑人的体液、毛发，指甲内的残留物等生物样本。“受害者可到正规的人民医院妇科就医（医生诊断后病历中的主诉可作为证据使用）；也可拨打“12355”广州青少年服务热线找专家进行咨询，或直接拨打公安机关（热线 110）、妇联（热线12338）、教育局电话等。”《报告》相关负责人表示。

对于家长或社工如何恰当地介入受性侵未成年人的救助，《报告》解释，因为儿童在受到侵犯之后，对于他人的信任会表现得更加谨慎，因此在沟通时要多花点时间，从生活的其他方面谈起，让孩子不至于太过抵触。

此外，《报告》发出提醒，不论是谁，在给遭遇性侵孩童提供帮助的过程中，对可能涉及当事人身份信息的任何资料都要严格保密，同时在与被害人接触过程中要充分考虑其心理感受，采取温和的工作方法，从而避免二次伤害。

（为保护未成年人，文中受害者均用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