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马

习惯性地睡前打开微信，上百条条未读聊天记录喷涌而出。我一条条点开，有时没有耐性看完，便将信息列表呼啦啦地滑上去，再呼啦啦地滑下来。

点开“A群”，大家嚷着圣诞节去哪哪玩，我突然有些害怕。“又要浪！”这是我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我从来不抗拒这类活动，只是大大小小的聚餐出游太过频繁，让人倍感疲倦。

退出聊天窗口，手指条件反射地点开朋友圈，满是“要圣诞礼物”的段子，我发现自己已逃不出圣诞这个圈。这年头，逢节必狂欢，圣诞狂欢，春节狂欢，连光棍节也不放过。而我们则总是被狂欢。

想起某年圣诞，远在海外的朋友寄给我的两张电影票，票很平整，夹在她的信纸里，那是我俩第一次去看电影的纪念。她用干净的笔迹在信里写道：

“很久没有联系了，知道问你过得怎样无异于废话，但还是想知道，你的喜忧，尽管无法像昨天那样陪着你哭笑。我们走得太远啦，原来距离和时间可以拉长心的距离，你的世界，与我，早已少了关联。我并没有多想你，真的，不是反话；但你一直在，在我心里的某片草地，在那里，依旧那么傻那么傻，在我的过去，现在，也许还有未来。有时看到一些东西，我会猛然想起你，想起过往的事，真想不到那时那些那么强烈的争执，现在回想起来，竟平淡如水；想到你的时候，我总会闭眼微笑，是的，我很陶醉这种感觉,似乎能闻到茉莉花的香味……”

读信的时候，我的眼泪不小心滴到了纸上，晕开了笔墨，她的字变得模糊。我急忙用纸巾吸掉信上的水，然而已于事无补。折好信纸，拿起电影票仔细摩挲、反复端详，再郑重地夹回信纸里、封好。握在手里，贴在胸口，像她一样，闭上眼甜甜地微笑。那时晚自习课间铃忽然响了，学校一下子热闹起来，像是在为圣诞狂欢，然而我想告诉全世界，这些喧哗都与我无关。但我也明白，全世界或许只有她能感同身受。我无法继续待在教室了，走出教室门，在走廊上踱步。那晚是峨嵋月，夜空中斩出一道白狐。

老友，也许就像那晚的月亮一样，你虽不必天天和她天天相见，也不必总是相互倾诉，但当你抬头仰望时，这个人总能让你会心一笑。

继续翻朋友圈，不少人发着自己和朋友聚会游玩的照片，我顿觉疲乏——每个人都是强迫症似的九图，内容也不出意料地雷同，不外乎十多二十个人，有时三四十人，各个或微笑，或鬼脸，在镜头里挤在一起，慌慌张张地大喊：“We are family！”每天批阅各种family，然后给那些照片例行公事地点了个赞，我真的累了。

以前，我们不晒qq空间，不晒微博，也不发朋友圈，但我们每天的生活都没有因此而变得无聊；我们不需要用一图两图九图来展示我们去了教室或山河，吃了面条或寿司，谁送了我卡片或香水，去证明我和family的关系有多好。

我会和朋友在宿舍的床上对坐，聊天至夜半；我们去一些很平凡的地方，摆各种奇奇怪怪的姿势拍照，彼此取笑，彼此珍藏；我们偷偷去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什么也不做，只是单纯地把它当做我们的秘密花园，那种自以为是的神秘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开心；我们伏案读书，彼此熬一些鸡汤鼓励对方；我们在饭堂里吃难吃的饭菜，你连续一周只肯用橄榄菜下饭……

像陈列品一样的友情会显得无比廉价，那些未晒出来的友情，却牢记在心。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珍藏在糖果罐里，在某天打开，芬芳四溢。

感情需要沉淀，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吵吵闹闹，不一定会比一个人游泳散步更开心。道理大家都懂，只是我们更害怕孤独，害怕离群，害怕被贴上“孤僻”的标签。于是我们一次又一次纵身跃入茫茫人海之中，比肩接踵的人越多，我就越能感受到不曾带走的寂寞。

我只想独自过一个安静的节日，给自己，给家人，给朋友，写一封封长长的信。不期望那些有的没有的礼物，也不去关注那些千篇一律的出游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