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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走出来,“消失”的年轻人

日期:[2019-06-13] 版次:[A07] 版名:[青关注]

你有留意过身边长期待在家,靠打游戏、追剧、点外卖度日的人吗?以往印象中,这类人被称为“宅男”或“宅女”,看上去他们是一群消遣在家无忧无虑的人。但是如果一个年轻人待在家里两年、三年甚至10年不出门,你还会觉得这是正常的吗?本期我们跟随广州阳光社会工作事务中心社工耿强巍和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李诺探访“消失”的年轻人。

采写:记者 谭苏铭 实习记者 李积麟 插图:黄显岚


15岁少年两年足不出户

居住在广州市中心的15岁的王明(化名)已经蛰居在家两年,跟同学老师断绝了联系,期间连楼下的小区也没有去过,吃饭都得送到门口或放到他房间的桌上,情绪差的时候,跟家里人吵架,闹绝食打冷战。王明母亲向广州阳光社会工作事务中心社工耿强巍求助,第一次进入王明的房间时,耿强巍看到王明面对着电脑一动不动,像定住一样,叫他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回应,只听到他耳机里传出他队友的声音。

耿强巍跟孩子的父母进一步了解情况。孩子的母亲非常担忧,以为这是得了自闭症,而孩子的父亲却觉得这很正常,只是不出门而已。耿强巍告诉孩子的母亲,这不是自闭症,而是“隐蔽”的表现。

这类年龄介于15至39岁之间,由于长期不接触社会、不上学、不上班,不与外人交往,生活自我封闭,像“人间蒸发”一样的青年,被学界普遍称之为隐蔽青年。学界对隐蔽青年程度的划分成三类,王明的情况属于第二类情况——隐蔽,即持续超过三个月与外在社会系统(学校、社区、工作单位)没有联系,但仍与内在系统(主要是家庭)有联系。最为严重的是第一类,完全隐蔽,持续超过三个月与所有系统没有联系,没有参与任何活动。此外还有程度较轻的第三类,边缘隐蔽,与外在社会系统及内在系统作有限的联系,但行为上逐渐抽离。

一不留神,他们就“消失”了

“王明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变化,买个水,带个快餐,什么价格,他对此已经没有概念了。前期沟通的时候,他只能回答‘是’或‘不是’,躲在哥哥身后,不敢看着外人讲话,跟外人的沟通能力很差。”耿巍强说,王母对此非常担忧,如此下去,王明会与社会完全脱节。

隐蔽行为不仅使人的社交沟通能力退化,还有可能产生严重的负面情绪和偏差行为。香港学者陈康怡研究发现,负面情绪与偏差行为和隐蔽程度呈正相关,虽然隐蔽本身不会导致偏差行为的发生,但是隐蔽期间缺少社会支持会产生负面情绪,从而可能导致青年产生偏差行为。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李诺说:“他们对现状是失望的,通过躲在家、玩游戏来麻痹自己,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抑郁的情绪,严重的会有抑郁症。”一名失业后蛰居在出租房三个月的青年透露,隐蔽使他更加逃避现实,难以找回从前的状态,会更加自卑,甚至一度想过自杀。

此外,隐蔽青年的健康状况也令人担忧。据外媒报道,43岁的横山澄于1996年大学毕业,但没有找到他期望的工作,隐蔽家中多年。2016年,他的健康状况出现异常,没有查出严重的疾病,但他总是感到疲倦,只想留在家中。一年后,他在公寓中去世,遗体两个月后才被家人发现。由于隐蔽期间长时间不是坐着就是躺着,缺乏户外运动,脊椎会出现问题。加之饮食的不规律,肠胃也会受损,外表看起来通常惨白、瘦弱。这些情况在第一类完全隐蔽的青年身上居多。

为什么他们选择隐蔽

有学者认为隐蔽青年实际上是逃避现实的一种表现,青年们在成长阶段受挫,对现实、自我认知产生偏差,选择了逃避,通过“藏起来”保护自己免于再次受伤。王母回忆,王明辍学隐蔽在家是从初一暑假开始的,那时王明向班内的一名女生表白被拒。耿强巍还了解到,王父不再经商后,也经常待在家里,不出去工作,嗜酒,时不时对王明辱骂,父子关系疏远。“他爸在客厅的时候,王明是不出房门的。”耿强巍说。

青年隐蔽的原因呈现出共性。顺德社联家庭及社区专责委员会曾收集、分析了10起隐蔽青年的个案发现,他们均是离婚或未婚,40%在追求爱情时遭到了拒绝,80%有过工作经历,但大多工作2-60天左右就会离职或被辞退。同时,均与家庭成员的关系差,缺乏家人的关爱与支持,有的曾被家人暴力对待,还有的人父母离异。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李诺分析说:“如果人的思维(心理年龄)跟不上身体的发育,遇到情感问题的时候他就会很混乱,思维还停留在更小的阶段,但是身体已经发育成熟了,他没有办法用这个思维去驾驭这个身体,只能像孩子一样躲起来,把自我封闭在简单的精神世界里。当然他们的智商是正常的。”

隐蔽青年的出现还与社会的发展紧密相关,《中国青年研究》曾分析认为“经济与社会环境变化造成的社会排斥” “社会过度整合与个人主义泛滥”是社会层面致使隐蔽青年出现的主要原因。日本之所以成为隐蔽青年现象高发的国家,与日本泡沫经济旷日持久有关,就业岗位减少、竞争压力加大,青年失业后就容易成为隐蔽青年。


“你可以躲,但绝对逃不掉”

分析了王明的情况之后,耿强巍制定了援助方案。先通过其哥哥跟他多沟通,给他带来外界的信息,让他先开始和人讲话。再劝诫王明父母日常交流时避免使用否定他的表述,多给予肯定,让王父坐在他的电脑旁,看他玩游戏,在他表现好的时候拍他的肩膀进行肯定,通过良性的身体接触,建立亲密的关系,当王父问游戏内容的时候,王明开始跟父亲说话了。借助一次搬家的契机,让其父母多让王明搭把手,搬家的那天是王明两年来第一次下小区。

王明的母亲看到孩子出来和家人坐一起吃饭,能够和家人正常交流,非常开心,她说:“我们已经两年没有在一起吃饭了。”但目前王明还是很少出门,暂时不愿意回校,王母没有逼她。王母表示,现在对孩子的表现已经非常满意了。耿强巍说:“王母觉得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可以结案了。我们还是建议王母趁现在王明的状态,逐渐引导孩子走出去,做好孩子未来的规划。”由于家庭经济情况较好,王明还不打算考虑未来,目前他可以通过游戏代练获得一些收入。

除了王明这类在外界帮助下回归正常生活的隐蔽青年以外,还有一类可以通过隐蔽期获得“重生”独自走出来的青年。一名有过半年隐蔽经历的青年透露,隐蔽期感觉自己“像一只老鼠”,现在回想起来,隐蔽唯一的价值就是对自己有了更深的了解,原来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洒脱,“面对困难,你可以躲,但绝对逃不掉”。

有些人喜欢以这样的方式暂时安抚自己,李诺认为“所有人都会经历那些痛苦,那些痛苦有时候是不可避免的。有时候自己想躲一躲,那就先躲一躲。但是如果愿意的话,他可以去试一试,因为有很多很多期待他的人,期待能够和他一起生活,一起重新开展和以前不一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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